从阴影里走出的男人头戴一顶稍显低矮的黑色礼帽,没有胡子,一头卷发松散地垂下,遮住了额头,极为英俊的脸庞被那双堪称妖艳的蓝色眸子衬托得更加出众,一身黑色燕尾服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刚从酒会上下来的贵族,在雨后的央都散步,一如狮子视察自己的领土。
事实上他的确是一名贵族,胸口烫金的双层稻徽彰显着他男爵的身份,尽管只是比最低的受爵——那些从军功中获得晋升的所谓“泥腿子”高上一个阶层,但也足够成为平民眼中需要仰视的存在了。
“先生,”男人说着朝房东走了过去,肯特先生瞬间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,刚才的怒气不知道到哪儿去了,像个漏了气的皮球一样蔫巴,畏畏缩缩。
“我想这些足够支付您的房租了,如果多了的话,权当是我替我女朋友对您的致歉。”男人转过头去,丽莎尽管已经整理好了表情,但眼中还是藏着深深的愤懑,这让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,一脸愧怍地这么说着,他从衣兜里摸出一枚金币,朝着肯特递过去。
肯特先生的脸瞬间堆满了笑意:“这。。。这怎么好意思。。。”虽然嘴上说着客气的话,但是肯特先生仍然伸出了肥大的双手,接住了男人丢下的金币。随后一脸谄媚地笑着,双手不停地在摩挲着那块金币,像是生怕它消失似的。
在金币落到肯特先生手上的时候,迈尔斯灵敏地捕捉到了男人脸上的如释重负,好像是不习惯做这样的事情似的。
动了动手指,男人对开始不停谄媚地道谢的肯特先生礼节性地笑了一下,随即转过身去对着丽莎小姐微微一笑,这个微笑让丽莎小姐从愤懑中回过神来,随即僵硬地摆出一副甜美的样子,男人似乎毫不在意,风度翩翩地朝丽莎小姐走来。
“走吧,我在‘梅菲斯特’订了位置,那家店最近的西月虾是最肥的。”男人向丽莎小姐伸出手臂,丽莎小姐则顺从地揽住,然后两人紧贴着有说有笑地从迈尔斯身边经过。
在经过迈尔斯的时候,男人稍稍显得有些惊讶,显然他没发现这里还有别人,随后尴尬地,幅度略大地朝迈尔斯微微点了一下头。
而丽莎小姐,则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,就这么继续笑着朝男人说话。
看到丽莎小姐视若无睹的举动,迈尔斯脸上的痛苦之色更甚了,等到两人走出好长一段距离之后,他才从钻心的疼痛中缓过劲来,却一不小心迎头撞上了一脸狞笑的肯特先生。
“肯。。。肯特先生。”
肯特先生脸上的笑意更浓了,藏在胡子里的嘴角简直要咧到脸颊两侧去。
“唷吼,小子,怎么这么不小心啊,要是把我这把老骨头撞散了怎么办。”他装作隐晦地朝那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,然后欣赏着迈尔斯那惊慌又卑微的表情。
“那,那是。。。”迈尔斯更加手足无措了,同样的说辞他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,但问题就在这里,他不知道怎么解决,更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样一个贪婪而残忍的人。
肯特先生又笑了一下,趁迈尔斯举起手臂擦汗的功夫,突然一把抢过他的篮子,里面的一块黑面包因为这剧烈的碰撞漏了出来,砸到地上。
迈尔斯反应过来,伸手想要抢回自己的晚餐,但是肯特先生突然灵敏地一个后跳,躲过了他伸出的双手,随后用戏耍猎物的猎人般的眼神注视着迈尔斯,看到迈尔斯脸上的怒火和委屈之后满足地笑了。
他用那只肥手拨了拨自己的钥匙,迈尔斯的脸瞬间垮了下去,各种情绪交错在他的脸上,把那张清秀的脸弄得像是扭曲的画。
“诶呀,真是不好意思,真是不好意思,您真是客气至极。作为谢礼,您的房租可以晚一天交。”肯特先生一边笑着一边朝房里走去,“孝敬长辈可是礼节啊,迈尔斯先生,您是个好小伙子,皇帝陛下保佑您!”在快速关上门前,他丢下这么一句话。
现在只留下迈尔斯一个人站在这雨后的街道上,一只黑猫看到了那块面包,轻巧地从邻近庭院的栅栏上跳了下来,朝着那块躺在地面上的飞奔而去。
迈尔斯一个激灵,忙不迭地弯下腰去,在猫冲到以前抓住了那个面包。
偷袭未果的黑猫愤怒地嚎叫起来,迈尔斯怒火中烧,朝着黑猫踢了一脚,却被猫轻松地躲过,黑猫叫了一声,似乎是在为自己的食物惋惜,眼见迈尔斯再次抬脚欲踢,一个纵跃,轻巧地跑进旁边的另一间屋子里。
迈尔斯的愤怒化为一声压在嗓子里的咆哮,他用力甩了甩那块面包,面包的污水在地上砸出新的涟漪,看着面包上的黑斑,迈尔斯把头深深地低下了。
良久以后,他才勉强取回平静,抬起头,一双盈满了泪水但却没有泪痕的眼睛小心地扫视了一圈四周,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,迈尔斯小小地松了口气,然后像是做贼似的,快速地把面包揣进上衣的兜里。
肯特先生连篮子都没有还给他。
再次看了眼四周,迈尔斯一路小跑到公寓门口,熟练地打开门钻了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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